话虽如此,四声平仄的安排,在节奏上仍能发挥极大的作用。近体诗演化为词,词又演化为曲,既然都是照各个牌子的格式去填,要唱的人把字咬得准,而又不至于拗嗓,对一定的规矩,却是同样得遵守的。再看《永乐大典》卷一万三千九百九十一所载三种戏文,也多是用许多词牌连缀起来,歌唱一桩故事的。看它所用的《满庭芳》、《破阵子》等词牌,却又和一般词家的规矩,没有多大出入;不过单就古杭书会所编的《小孙屠》一剧来看,中间忽然用几支北曲《一枝花》、《雁儿落》、《得胜令》,忽然又用一支南曲《风入松》,像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很不容易搞得清楚。但一般的平仄安排,却是相当讲究的。
词所依的曲调,发展到了南宋,渐渐僵化了。但在福建泉州所传《南词四十四套》中,还保存着吴文英等所常用的《秋思耗》、《双姝媚》两个调子的歌词和节拍,可见词乐直到现在,有的还活在某些地方的古老剧种中,这是值得研究民族音乐的专家们好好去发掘、探讨的。
北宋首都汴梁,为新声创作的总汇。它一方面接受了隋、唐以来的音乐遗产,一方面又不断产生新的歌曲,这样促成词的发展,逐渐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靖康(钦宗年号)之难,开封残破已极,所有教坊乐谱和伎人都流散了。虽然有一部分转到临安(南宋首都杭州),促进了南宋词的发展,也有不少文人如姜夔、张枢等,另外搞一套自度腔,缀上音谱,给家伎们肄习,但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于是,词在声乐上的地位,就逐渐由南北曲取而代之了。
北宋初期,契丹族和党项族先后在东北和西北建立的辽和西夏王朝与宋王朝一直站在对立的地位。后来女真族(金)和蒙古族递占中国北部。由于长期的民族矛盾,汉民族的固有文化,在向北交流上受到了阻碍,于是北方的民间艺人又不断创作新的歌曲。这一部分新声,又和唐末、五代原来流传在北方的旧曲结合起来,加以灵活运用,就构成了北曲系统。南宋词的余波和温州一带的地方戏结合起来,又构成南曲系统。我们知道,北宋以前唱词的伴奏乐器属弦索类,以琵琶为主;南宋唱词的伴奏乐器则以管色为主。由于伴奏乐器的不同,所以声情有缓急,文字有疏密。后来演为诸宫调和戏文,大概也都沿着这两条道路发展。例如上面所举的《刘知远诸宫调》和金人董解元的《西厢记》,虽然所用的牌子,同样多是北宋以前旧曲,可是句式有变化,平仄更多出入。这正由于它用弦索伴奏,所以自由活动的余地也就跟着增多。由北宋词乐转化为北曲,由南宋词乐推进为南曲,这线索还是可以找得出来的。明人王世贞曾谈到南北曲的差别:
北主劲切雄丽,南主清峭柔远。北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南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北辞情少而声情多,南声情少而辞情多。北力在弦,南力在板。北宜和歌,南宜独奏。北气易粗,南气易弱。
王骥德《曲律》卷一《总论南北曲》引
这是从音乐性上去分别。同时还有北曲作家康海,也有类似的说法:
南词主激越,其变也为流丽;北曲主慷慨,其变也为朴实。惟朴实,故声有矩度而难借;惟流丽,故唱得婉转而易调。
《东乐府》序